他乡纵有当头月
廉艳芳
岁月不居，倏忽新春已至。坐在家里温暖的炉火旁，忆起小时候过年的种种趣事……
“小孩小孩你别馋，过了腊八就是年。腊八粥喝几天，滴滴答答二十三，二十三糖瓜粘，二十四扫房子，二十五糊窗户……”耳熟能详的童谣，那时候几乎每个小孩都会。父母说，腊月二十三是灶王爷爷上天的日子，他会到玉帝那里，报告这一年在凡间看到的这一家过日子的情况，以决定来年会给他们怎样的运气。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烧大灶台，所以这一天是很郑重的。
早晨起身之前，母亲会嘱咐我和小妹，要说吉利话，不要乱说，不然灶王爷爷会拿怪的。来到灶台，发现灶王爷爷的神像已经端坐在旁边的墙上了，下面还有三炷香以及糖果和年糕，据说是用糖和年糕甜甜灶王爷爷的嘴，他就会替我们家说好话了。我也会站在旁边，心里默默地说，灶王爷爷，你能跟玉帝说说，保佑我明年还考第一吗？现在想来，众生皆有所求，不知道灶神爷爷能不能记得住？
赶年集是小时候过年最期盼的事儿了，那时候虽然经济拮据，但是每逢过年，父母都会尽力给我们姐妹置办一身新衣。我们那边是逢五赶虎滩集，一年中最重要的就是腊月二十五的年集了。至今还记得，为了赶年集兴奋得睡不着觉，早晨饭也吃得少，早早就等在大自行车旁边，然后我和小妹坐在前面的大梁上，妈妈坐在后边，身强力壮的父亲骑上车，载着我们一家人浩浩荡荡就出发去集市了。
到了集上，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，对于小女孩来说简直是目不暇接啊，但是我们一般都会直奔卖布的摊子而去，因为这是我和小妹一年的念想。布摊上花花绿绿，很容易挑花了眼，挑来选去，还是喜欢大红色的，一般就是一下子扯两身，两个姑娘每人一身，一起讨价还价，好商量。布摊旁边就有裁缝摊，看到我们扯了布，他们就开始招揽生意，嘴里说着“你看看人家两个闺女多水灵多好看啊，穿上新衣服肯定更好看了”之类的话。母亲一般会选看起来干净利落的老裁缝给我们量体裁衣，然后说好取衣服的时间。我记得裁缝们还会说，接了你们这个活就不接了，活太多，恐怕赶不出来了。那时候小，不明白这是“凡尔赛”的托词，心里每每莫名恐惧，唯恐自己的衣服就是到过年“赶不出来”的那一套，惴惴不安好几天。
衣服了结之后就是买花，一般这时父亲就自己出发置办年货了，母亲带我和小妹赶往买头花的小摊儿。同样是花花绿绿，不过是用铁丝拧了各种上了色的海绵，做成各种花呀蝴蝶呀的样子，然而那时喜欢得不得了。两件大事完成，母亲一般都会给我和小妹再买些冰糖葫芦、米花糕之类的零食，我觉得我对米花糕情有独钟就是因为年集上的回忆。
小时候过年还有一件大事就是贴春联。那时不比现在，街上卖的各种的尺寸春联琳琅满目，是需要买了红纸求人书写的。红纸是父亲在年集上买好的，一般就是去请我小学的启蒙老师书写。我跟在父亲身后，看着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跃然纸上，然后小心翼翼地拿着，放在堂屋的地上，等着墨迹干掉，怕被风吹了，还跑前跑后压上小土块或者小石子。
年三十的下午，母亲打好了浆糊，我和妹妹就跟父亲一起贴春联。我负责看上下联，妹妹负责跑腿，爷仨忙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。那时候我就已经会背“千门万户曈曈日，总把新桃换旧符”。读过书的父亲还给我们讲了春联的来历，也是那时我知道了春联还和唐太宗的两个大将*有关系……
“他乡纵有当头月，难比家山一盏灯”。杜子美也说，“月是故乡明”。所谓“年味”就是家人闲坐、灯火可亲，无需大富大贵。一家人齐齐整整、平平安安，就是最大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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