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时期的观前街,商业节奏要比当今慢,店铺里的生活相对散漫。
店铺里,除了老板、老板娘、伙计外,还有一种另类活法的人,他们常年固定在几家店铺中闲来无事地“玩着”,我们暂且称之为“闲人”吧。
民国男人闲人从何而来,一般是店里老板的旧相识,大都知根知底。他们大多有较为复杂的生活经历和人生坎坷,年轻时或自己做过老板,或家里曾经有过钱,或经历了人生重大挫折后万念俱灭了,选择躺平,做不成老板也不愿成为伙计,就寄生在街上的店铺之中醉生梦死着。
闲人大都有良好的沟通能力,“百搭”的性格,妇孺皆宜都能聊得投机。也就是说这批人商业价值的残值,也是金光闪闪的。事实上,在生意上他们是老板们的智囊;在生活上是老板们的玩伴……
老板出门或到吴苑深处、三万晶喝茶谈生意,往往喊着闲人同往,有个参谋有个跟班。老板有些事情,交代伙计去办不放心,自己去又觉得委屈,往往喊闲人去办……
老板搓麻将三缺一(一般闲人棋艺都很好,搓小麻将是他收入来源之一)一是专门留给闲人的;淴浴泡澡堂甚至一起干些男人才能干的开心事情,闲人和老板们是志趣相投。
闲人成了观前街商铺老板身边的一道风景,不管那条路上,总有个把闲人长年在那里玩着。
民国风情闲人是没人给开工资的,但是店铺里伙计发工资或逢年过节的辰光,平常跟闲人有往来的店铺老板总会给他们意思一下。
几家店里意思一下。让闲人惬意地活着,但是要想称心如意地养家糊口还是蛮难的事情。他们的家庭情况,一般也不会讲,要讲故事一定有点凄切……
其实闲人也是一种活法,也是要点本事和责质,否则谁给你吃、喝、玩?不过当闲人,也是有制约的,做人做事要有分寸,而且把握不好,最后死得很难看的。
今天,跟大家分享闲人阿木的人生。
光看阿木外貌说他是国货商场(人民商场)或乾泰祥的经理,没人怀疑,长得斯斯文文,穿得有模有样。可是他的裤袋里一直比脸还干净着,搓小麻将常常是先问老板娘借钱赢了钱再还。
但是,阿木借着慈眉善目的相貌、借着多年来在观前街上做事做人规规矩矩的名声。广结人缘。玄妙观里的老道、观前一哥的流氓阿五、松鹤楼面馆的跑堂都晓得这个阿木的。
阿木自然要比其他闲人要混得好些。
宫巷里有家另头布料店,老板娘长得丰满、性感,一笑如花,而且毫不掩饰,穿着的旗袍比阊门外的姑娘还要弹眼露睛。流氓阿五走过笑了,跟老板娘打情骂俏着,你是开另头布料店不是风月店哎。老板娘嬉嘻笑着,请阿五进去坐坐。老五笑言怕坐出问题来,不敢。
民国风情周边店铺的老板、伙计也笑了。大家的笑声是会心会意,另头布料店的老板年届六十了,这个女人是他娶的填房,俩人年龄之差近四十岁,这样的女人不轻骨头,*天源明天的猪油年糕肯定没人买。
阿木一度常常在另头布料店里去玩。
孤男寡女,会不会弄出点事情来?如果跳出观前街的话,这种事情有百分之百的可能发生。唯独在观前街上,就是天塌了也是不太可能的。
第一,阿木是闲人,闲人的江湖规矩或者说处世之道,不能在背后说店里老板的家长里短;不能对老板娘有非分之想;第二,观前街上的店铺都受到流氓阿五连环保护的。假设,另头布料店老板娘跟人有奸情,老板肯定要找阿五,阿五肯定要出来讲理,不把那个奸夫的狗头砸个稀巴烂,怎么能平观前街开店男人们愤愤不平之心……
那年的夏天,太监弄、碧凤坊口上的开染料店的老板,下午跟阿木一起出去谈成功了一笔大生意,开心,回到店里,要吃阿木去松鹤楼吃饭,阿木摇头,不客气,在家里随便吃点。
染料店老板家就在碧凤坊,老板娘炒了几只菜,在店面口支了张桌子,他们就开吃了。老板高兴,酒到元大昌拷过三回了,俩人的舌头都有点大了。还要喝。坐在边上纳凉的老板娘跟二个女人在聊天,回头看着他们:男人不喝到十三点程度不肯罢休的……
民国女人另头布料店的打烊了,老夫少妻从阿木他们这边经过,客气相当地打着招呼。只是另头布料店老板娘笑着的脸遇到了阿木眼神时,顿然变了,变得一脸嫌弃,像碰到了一件龌龊的东西。阿木一脸尴尬。
他们走过了,染料店老板把刚才的一幕看在了眼里。问着阿木:她对你有仇?
阿木是个有性格的人,落魄后一直收敛着,今天借着酒力疯狂了:不想说她,贱得一文不值。染料店老板惊得双眼瞪圆了:你怎么这么说她。
我这样说她怎么了,我还睡过她呢?她屁股上有块胎记,像玄妙观后面的中山堂……
染料店老板娘也是个强烈女人,而且她和染料店老板娘还有点粘亲带故。她愤怒了,从店里端出一盆凉水向阿木泼了过去:有你这样下作的男人,睡了人家还在背后这样说……
阿木酒醒了,一切晚矣,看热闹的人已围了里三层外三面。
阿木拨开人群跑了,他走到了牛角浜时,就感觉后面有人跟着。原本他是走悬桥巷回家,他到旧学前时故意躲进了荷花弄,想看清谁在跟着。人还没看清,一个麻袋已从他头上套了下来,阿木给人一顿狂揍。
第二天,阿木没去观前街,伤太重爬不起来。
第三天,阿木去观前街了,在三万昌找到了阿五,求着阿五帮他摆平这事。
阿五问阿木:知道,打你的人是谁吗?
阿木摇头。
阿五:人是我派的。观前街上每家店的老板都是我的衣食父母,我要保护他们的财产还要保护他们做男人的尊严,打你你以为事情结束了,有这么容易的事?告诉你,今后,你只要敢踏进观前街地区一步,我见一次打一次。
阿木心里想着看他平常笑眯眯的,流氓就流氓,翻脸比翻书还快。
民国阿木离开了三万昌,也不敢在观前街上逗留了。突然看到了王巡长,平时俩人见面称兄道弟的,阿木想着请他帮助了。奔上前敬着烟。
王巡长转脸见是阿木,随手一把揪住了他:我正要逮你。
阿木搞不懂了:逮我?
对,你竟然把女人屁股上的胎记比喻为中山堂。上峰说了,说这样话的人罪该万死逮住就得就地正法。
阿木*都要吓掉了,挣脱了王巡长落荒而逃。惹得王巡长哈哈大笑,想不到这怂人吓成这样。
从此阿木真的消失在了观前街上。